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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87｜ 夏日回音120h | Day4 20：00】爱丽梦游仙境

*现背

上一棒：@潍烟_ 

下一棒：@凌晨三点半 

01

得知狼队与487的最新消息，是周四毛概结课告别的一个傍晚，Alex正在校园。

消息是公开课上其他学院的学生无意间给他知道的，那天烈日高悬，气温偏高。台上金老师尚在兢兢业业划着重点，谆谆教诲，台下已经有三两同学横过手机屏幕，窃窃私语起来。话语隔着空气传到Alex的耳边时，已经像是蒙了一层水雾，令周围气温都倏忽降了下来。

隔壁一年轻女生低着声叹惋，言语里都是这支队伍大概是命运不济，求生者高扬起帆时未能等到一艘真正强大屠夫的小船，如今眼看着监管者状态好起来，人队却慢慢都成了老弱病残……话还没说完，Alex感到桌面上一阵震动，隔壁的隔壁已经用胳膊肘拐了一下那女孩，意思是有人在呢，不要再说了。

Alex没说话，也不曾投过疑惑询问的一眼，转了几下手中的笔全当活动手指，下课铃声一打，没等着老师划定最后一道主观题的重点，拽过黑色背包的带子，安安静静地走了。

  

02

Alex早早就做起过主播，旁人都说做主播要的是多多张口，实时交流。他却一直不信这个邪，偏偏想顺着自己的心意，很偶尔地在直播间应和两声，大多数时间沉默下去。Alex想起自己直播起来最忙碌的那段日子，那时候他们都还在广州，训练室里灯火通明，其他的队友都还在说说笑笑，讲一讲上把排位的趣事。他后方的487同样不例外，嘻嘻哈哈加入这场喧嚣。Alex有时隔着麦，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便再也不想出声。很长时间他都以为那些声音已经被隔绝在了耳机外，直到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487的话语早已经追进了耳朵里。

487有一次笑着调侃他，说爱丽哪有你这样的，直播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尽情和别人说说话吗？你这样闷下去小心别人以后可不知道该怎么理你。Alex当时不理他，只把这当作一句玩笑话。等到真正到了坦白一句“我昨晚梦到你了”都担心突兀的时候，忽然就懂了“不知道该怎么理你”是种什么心境。

Alex不出声，理了理耳机，调好麦距后忽然又自暴自弃，点进屏幕上麦克风的图标点了个叉，想了想又点了一下，还是决定说说话。

  

03

2022年他依然留在广州，夏日酷暑已经过去，但一年四季多数时间是挥之不去的热汽。Alex来到这座城市已经有将近一年，却还是免不了被这样的天气搞得心烦。487当初第一次见他，初次见面的羞涩之余却还是试探着和他寒暄两句，好拉近未来队友的距离。487当时穿着粉色短袖靠过去，弯着眼睛问他——“爱丽你怎么又穿外套又穿黑色的，难不成不热吗？”Alex当时矜持地回应他一句——

“习惯了就好了。”

他辗转几座城市这么多年，在这个圈子浮浮沉沉经历颇多，最引以为傲也最不被人注意的是他奇异的适应能力。队友是，解说台上的同事是，身份是，几经变换的城市也是。思维敏捷头脑冷静，Alex却搞不清也很不想承认自己已经被莫名的燥意扰乱了思绪，回到基地时恰好下起了大雨，487经过他上楼梯时留下一句“下雨了，快去看看我们的屋子。”，Alex轻声应了一声“嗯”，也不知道487听没听到，便擅自对这场雨起了感激与好感。

  

04

拿下深渊五总决赛的冠军时，Alex站在领奖台，诚实地说出“希望队友越来越好，自己也是。下次比赛继续加油。”回基地的车上队友和教练叽叽喳喳，欢声笑语中却隐隐透露出疲倦。487当时坐在他旁边，好不容易把注意力从奖牌转移到他身上，Alex在众人不自觉流露出的空虚与惘然中敏锐地捕捉到独属于他的，那是种暗含着期待与崇拜的不确定，不确定今晚过后他们的命运会如何，不敢相信爱丽会继续与他一起并肩下去。Alex眼神向下，很无奈地瞟了瞟487，看到他的眼神时明白自己成就或许还不算大——487却已经把他当作位英雄。

“想什么呢？”Alex再次接收到他亮晶晶的视线时已经甘拜下风，无法再装作若无其事，回看过去问487在想些什么。他的神态很疲倦，神经也有些极度亢奋过后无所事事的懒惰与松懈，487看着Alex难得地卸下所有锋利与冷淡的模样，凑过去贴在他耳边，忍不住又确认一遍：

“爱丽你真的会继续和我们打比赛啊？”

“不然呢？”

“你的意思是下个赛季，我们还能一起做狼队的首发队员？”

“你如果非要和简单说要把我押在饮水机——那也都随你。”

487得到他一句玩笑话才肯真正放下心来，大概是明白爱丽这个人认真时固然严肃，真想使人安下心还是要靠几句插科打诨。487看着车窗外摇晃的绿叶与树枝，大巴车平稳行驶，他心率却颠颠簸簸，恍惚间487以为自己大概也成了那风中摇摇晃晃的小树，而Alex带着从场上带下的监管者未消的气势，成为呼啸的风暴中心。

Alex不经意间把手轻轻压在487的头顶，顺着他的视线同样望向窗外，心想自己从来不是什么狂风，而是风声过后沉默伫立在小树旁的树木本身。

  

05

夏季赛夺冠夜那晚，Alex坐在抽疯旁边，喝着水听他絮絮叨叨这几天大家有多不容易：幻贺流鼻血那回是真的把我吓到了，狮子和小果冻偶尔说两句手疼都怕让你们担心，只敢训练后偷偷跑过来和我说，还有87——他说到这忽然刻意拉长了声音——87都没怎么睡过觉，你知道的吧？

Alex点点头，对487前夜的紧张感到心知肚明。真奇怪，明明他都是和总决赛有过或多或少的关联这么多次的人了，却还是禁不住同焦虑到颤抖的487感同身受。败者组那几天里，有一次他去水桶边接水，抬起头时看到487苍白着嘴唇努力对自己笑了笑，听到那句“爱丽这是我们离天堂最近的一步”时，Alex直觉487本意不只指胜利，可天堂除了胜利之外还能指什么，距离最近的除了荣誉之外还能是什么，他也不清楚。

抽疯看到他的出神，很贴心地没有像往常那样逗弄笑话他。Alex的疑惑并非是一件必然的事，可这微弱的可能性却在面对487的时候通通变成了理所应当。

“有心事？”

“差不多。”

抽疯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他夺冠后依然存有的脆弱的时刻，笑眯眯地喝了口水，“因为事还是因为人？”

事是人所为，人是事之主。事件是人物做出的一系列行为，人物是Alex一腔心事的对象与主体。多数时间这两者该怎么区分？

见他皱着眉思索，抽疯索性趁热打铁，试探着问了一句“因为87？”没得到一句答案时已经得到Alex凝着眉审视过来的眼神——此情此景哪还用得着什么回答？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
Alex不语，抽疯也不逼他一句回答。这种沉默构成了他们中很微妙的一个时刻。看着自家教练笃定至极的样子，Alex忽然觉得抽疯问出的有关487的问题，那样直白，那样大刀阔斧，那样不由分说地劈开三江春水，他其实很想问问对方是不是有备而来。

抽疯似乎早已看穿了他所有弯弯绕绕的小心思，起身拍了拍Alex的肩决定大发慈悲放过他。上了没几节楼梯他突然停住在台阶前，回过身以一种俯视的角度回望向Alex，像一线天立在对方心底。

他说爱丽，人想不到的事情可多了。谁能想到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教练呢？

  

06

Alex穿过为数不多次西装，几次还是因为要坐在解说台上。

深渊四他穿着一身棕色西装，旁边的同事凉哈皮已经疲惫地低下头去，忍不住说了太累了。另一位解说立刻笑着接过话来，称打到现在不光是我们，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，选手，包括屏幕前的观众，真的都已经非常累了。Alex默默拍了拍凉哈皮的肩膀，小声对着镜头说了一句辛苦了。

他当时已经有了上次在深渊三解说时的经验，自己也以为自己能够更容易地接受那些求不得，那些不圆满，那些金色雨下欢笑的泪水，那些无数个日夜之后终于窥得一丝天光的释然。

解说一场总决赛从来不是一场易事，它需要高度的专注，全情投入的共感，上帝视角下看得更远的目光，以及真正俯身到低处时，说出的每一句心底里或遗憾或赞美的话。场上的两支队伍气势汹汹，毫不避讳地向世人展示着他们的实力。Alex不知怎的，却突然想起自己在为这场解说做准备时，复盘以往赛事资料看到过的一个孩子。那孩子年纪很轻，说话很慢，常常停顿，接受采访时的紧张和无措都表现得很明显。其实这样的孩子在这场赛事中已经出现过太多了，连他自己都差点是其中的一个。况且电子竞技，慕强或许才是一件正确的事，Alex却控制不住地想到一个颤抖的孩子，心也似乎随之变得弱势。

或许一个人的登场，不只是可以扭转整个IVL的磁极。

也许他能够改变的还是像那个男孩一样，未知未测的命运。

  

07

深渊二的比赛现场，Alex在幕后坐着，穿着习惯了的黑色外套，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屏幕做思考。每一局比赛下来，Gr的求生者没等到一个拥抱，首先是Alex沉着眉目的复盘和对下一局赛事的商讨。

蓝胖子看到自家队里这位替补，想起他前几天还在训练室，笑眯眯地坐在那里，等着给他们过地图。他人很安静，不争不抢，像老僧入定一样给几个人安排训练，不留情面。一场地图完完整整过下来常常要近四个小时，蓝胖子看着没能上过场的Alex，只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。

夺冠时蓝胖子和其他队员站在一边，微笑着说让爱丽和皮皮捧一次杯吧。

Alex没有拒绝，没有拒绝捧杯的机会，没有拒绝一句吉祥物的戏谑，他甚至没有拒绝自己的自尊心，很平静地决定退出Gr，不想再拿一颗好胜的心与自己的自尊做斗争。离开的前一天晚上，蓝胖子喝了许多酒，语重心长地拉住他说——我一直后悔当初叫你来打比赛，因为我当初天真地以为可以打PC，结果没有PC了，Gr也不会再有我们了。

好端端地，倒是耽误了你。

Alex说不是，便继续给他与自己添了一杯酒水。他说结果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我不曾后悔。

身为Gr主屠的皮皮限端起一杯啤酒，很难得地一口气喝了下去，之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，借着醉意拍了拍Alex的肩膀——

“不光要不后悔。”

“不光要为过去的人不后悔，爱丽——”

“你更要为以后会遇见的人保留一份珍贵。”

 十八岁的Alex还不知道自己会遇见十几岁的谁。

  

08

深夜接到蓝胖子一通醉醺醺的电话时，Alex从睡眠中惊醒，听闻可以打PC端的比赛，想了片刻，便应了一声“带上我”。

不是“可以”，不是“好的”，而是——带上我。Alex知道这大概是一种句式，目的大概是叫他被带向所有的明天——带上我。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，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，心里很怅惘地想着：这次是带上我，以后我会带上谁呢？

  

09

2018年的夏天，Alex正在校园。